这是本系列的最后一篇。时隔四个多月,终于有机会来填上这个坑。
除了前两篇基于的《旧制度与大革命》和《法国大革命与革命心理学》,这几个月我在断断续续看巴林顿·摩尔的《专制与民主的社会起源:现代世界形成过程中的地主和农民》(Social Origins of Dictatorship and Democracy: Lord and Peasant in the Making of the Modern World),也会在这里涉及。
上回讲到,无论是国民公会时期的恐怖统治,还是后面的督政府时期,统治者们都用血腥的高压统治,战战兢兢地维护着自己的地位,整个法国就是个被战争蹂躏的废墟。
我们提出了这个问题:“为什么当时的人们会放任这样的乱象,而不是选择反革命,回退到更加和平,也更加欣欣向荣的帝制时期呢?”
要回答这个问题,首先得明确“当时的人们”是谁。我们可以看到主要有这么几股势力:
贵族与教士。与英国不同,在法国贵族们没有脱离王权成为单独的一个势力,而是形成了强力拥护国王的保皇党。他们在旧制度下享有众多特权让众人眼红,无疑是最明显受到人人喊打的一股势力。
国王。我没弄清楚为什么国王作为一股势力不能与贵族们脱离。如果他选择像英国那样向资产阶级妥协,结果是不是还未可知?但既然他没那么选,只能与贵族们一起进入历史的尘埃了。
无套裤汉。就像我们常在那个年代的画里看到的,当时的法国贵族流行“棉毛裤”(裙裤,culotte)外穿。而与之形成对比的工人阶级,就被称为无套裤汉(sans-culotte)。他们一般被认为法国大革命中的最重要的一股力量,也是最激进的一股力量。
资产阶级。经过革命,他们从单纯有钱,到渐渐拥有了社会地位。如果我对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解不错的话,资产阶级革命解放了生产力,在没有了封建制度下不平等,社会财富流动更加自由,资本更加发达,他们也就更有钱。无套裤汉是他们摧毁旧制度时的伙伴,但无套裤汉们对资本主义的反抗,尤其是激进行为带来的混乱,是他们不愿见到的。
农民。在人们讨论法国大革命的时候,往往将目光着重于它是资产阶级革命,而忽略了农民的作用。《民主与专制的社会起源》另辟蹊径,认为农民也是一支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。
早期,农民与城里的无套裤汉的利益诉求是一致的。农民们希望拒绝履行贵族们强加的封建义务,甚至瓜分曾属于地主们的公有和私有土地。他们的革命热情自然高涨。
但因为革命的进行,无论是城市还是军队都需要大量的粮食,政府不得不将这成本通过高涨的物价转嫁到农民身上。农民民不聊生,得不偿失,也就淡出甚至开始反对革命。
在整个法国大革命中,这样的过程循环出现。每次起义,出现在舞台上的都是城里的无套裤汉,但起义持续时间却取决于农民。一旦农民们不再支持无套裤汉,他们的力量就会迅速衰落,被镇压下去。
由此可见,农民们作为一支沉默的力量,实力不可谓不强。
对这些农民,以及前面提到的城里的资产阶级,他们固然不喜欢激进的革命带来的巨大的内耗,但他们是革命的既得利益者,他们从贵族和教士手里得来了土地和财富,他们更害怕帝制复辟后失去这一切。
这就是为什么无论打得如何天昏地暗,他们都基本上无动于衷。
除非,有人能在收拾这一切残局的同时,保护大革命的成果。
拿破仑·波拿巴横空出世。
我觉得,拿破仑对革命成果的保护有这么两层:
一来,他用法律和制度,将这十年大革命深入人心的平等思想固化下来。这可能是旧制度被推翻后,第一次形成整套靠谱的制度,非此前执政者们火烧眉毛时的朝令夕改可比。
二来,他的势力足够强大,执政府不用血腥镇压也能维持稳定有力的统治,保皇党们不敢复辟,因而他的法律也不至于成为一纸空文。
如果说法国大革命成功了的话,至此才算吧。